第94章 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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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是你？”
楚桾從昏迷中醒來, 還有些神志不清，當他的視線裏出現一張不太想見到的的臉時，楚桾瞬間就清醒過來了。
他下意識地撐著身體坐起來, 手腕傳來的觸感提醒著他自己正被綁著，楚桾掙了兩下, 沒掙脫，他懵了懵, 怒視面前的男人，“傅如晦, 你搞什麽鬼？”
他對面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終於動了, 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無奈。
“這話應該我問你。”傅如晦食指在太陽穴敲了敲，另一只手松松地拎著手機，“為什麽在這裏？你姐呢？”
他和楚榕分開的時候, 知道是楚桾把楚榕給帶走了。好久沒有收到楚榕的回信, 傅如晦出門剛打算去找機會見一面, 結果車還沒開出別墅, 就被橫在他大門邊的躺在帶輪床上的楚桾給止住了腳步。
楚桾失去了意識, 傅如晦一時間也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先將楚桾帶回來。
再者，他這麽不明不白地出現在這裏，傅如晦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你怎麽沒和你姐姐在一起？”傅如晦問。
楚桾剛要自然而然地回答傅如晦的問題，腦海卻一瞬空白，他竟然沒法回答上傅如晦的問題。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楚桾的記憶只到昨天晚上，他剛走出病房，為了避開陌生人, 特意選擇走樓梯……
再之後, 楚桾就斷片了。
醒過來, 楚桾就在這裏。
所以，他為什麽會在傅如晦這兒？他姐和他哥呢？
“先給我松開。”楚桾皺起眉，揚了揚受到束縛的胳膊，上面綁著一圈矽膠軟繩，得用剪刀。
傅如晦給他打開，“你姐呢？你能聯系到嗎？”
楚桾揉著自己的手腕，嗤嗤道：“關你什麽事，你和我姐已經離婚了。”
“楚桾。”傅如晦聲音微沈，始終溫柔包容的臉晴轉多雲，“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我們以後再說，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聯系不上你姐姐了，你試一下自己還能不能聯系到，或者你跟我說昨天她在哪裏落的腳。”
傅如晦難得對楚桾這種嚴肅的表情，——是的，盡管語氣依舊算得上是溫和的，但是這已經是楚桾認識傅如晦這麽多年來，見過他最嚴肅的神色了。
因為自己是楚榕的弟弟，所以不管他對傅如晦的意見有多大，平時擺多臭的臉，傅如晦也從來沒有對自己不禮貌或是稱得上是冒犯的舉動產生過一絲一毫的不高興。
現在傅如晦只是稍稍冷了點，楚桾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有些憤然，傅如晦憑什麽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如果不是傅如晦，他哥哥和姐姐怎麽會鬧那麽大的矛盾，他們家怎麽會經歷那麽久的冷戰；要不是傅如晦不負責任地在國外做生意，他就不會在十六歲的年紀先後失去哥哥和姐姐了。
傅如晦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造成他的家支離破碎的元兇，他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和他大呼小叫的？
楚桾瞪大眼睛兇狠地剜了傅如晦一眼，像是和他有血海深仇一般，他本想沖傅如晦狠狠地罵幾句臟話，可是嘴巴張到一半，楚桾的話說不出口了。
傅如晦總是布滿調侃和戲謔的眼睛現在只有一覽無餘的深沈，以楚桾對傅如晦的理解，還不能看出他的目光裏隱藏了怎樣的意思，他只是單純直白地看出了一絲絲恐慌和緊張。
楚桾從傅如晦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
他嘴唇幾番蠕動，傅如晦也會害怕？
“小桾。”傅如晦像楚榕一樣叫楚桾的名字，“先聽我一次話，好嗎？”
誠實地說，傅如晦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麽傷害楚榕的事，至少這一輩子是這樣的。楚桾看著傅如晦的眼睛，驟然發現，這一輩子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楚桾早就在第二個世界就發現只有自己一直擁有從前的記憶，或許是因為只有他才是在楚楓楚榕去世後世界上最傷心的人，故而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忘記。
可是傅如晦不一樣，他沒有了姐姐，也沒有了記憶，他在一次又一次嶄新的輪回中洗去痛苦的記憶，毫無芥蒂地接受新生活。
楚桾不知道這對傅如晦而言是福還是禍，但是換做他，一定是不願意忘掉姐姐和哥哥，即使是讓他痛苦的記憶，楚桾也要牢牢地印在腦海裏。
他一直在心底裏輕嘲著傅如晦，就算活下來了怎麽樣，就算忘記了那些事又怎樣，姐姐是覆活了，可是不代表傅如晦就能擺脫身上的枷鎖，他就是因為對姐姐的愛不夠深，所以才能輕易忘記一切。
——世界上最愛姐姐的人是他和哥哥，假如哥哥還在，必然也會像他一樣。
即使楚桾活在痛苦的回憶裏，也感到慶幸。
為自己擁有別人所沒有的記憶而慶幸。
姐姐的覆活並不能使得楚桾的痛苦減輕，為什麽呢？因為楚桾一次又一次見證著世界崩塌與重建，有的世界裏，姐姐會再次死去，但一定會在下一個世界活過來。
楚桾明白了，或許姐姐不會一直活著，他開始懷疑自己其實是活在夢裏，所以死亡與新生才會轉化的那麽快。楚桾得到這樣的猜測後，曾經想要直接用死亡結束自己的夢境，回到現實生活——現實生活裏的哥哥和姐姐一定還好好的呢，這肯定是因為自己小時候被哥哥姐姐欺負狠了做的一個讓哥哥姐姐消失的夢，他不想繼續做這個夢了。
只要哥哥和姐姐都在，他一直被欺負也很好。
楚桾興奮地拿著過量的藥物結束自己的生命，卻在醫院刺眼的手術燈光中醒來。
他失敗了。
楚桾妄圖用哥哥離開世界的方式來結束自己，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又一次被人救了。
是傅如晦救的。
傅如晦很輕易地看出了他想幹什麽，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帶著他去傅家看了姐姐。
楚桾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楚榕，看著看著他就淚眼模糊了。
這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但是如果身邊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呢？
是不是他太想念哥哥姐姐了，在這個沒有哥哥、姐姐忘記自己的世界裏活不下去，才產生了那麽極端的想法，假如他真的在川流不息的路面結束自己，或許得到的不是回到現實世界裏，而是永遠地離開世界。
哥哥走了，他如果走了，就只剩下姐姐一個人了。
姐姐不記得自己，楚桾卻不舍得她。
在解脫和繼續痛苦之間，楚桾選擇了在痛苦中茍且，並逐漸麻木。
“我姐在第三醫院。”
經歷過的那些世界一幕幕劃過楚桾的心頭，他沒法真正遷怒一個一直關心照顧自己的傅如晦。
在那些世界裏，姐姐忘了他，可是傅如晦一直記得。傅如晦一次次帶著他去看楚榕，耐心安慰失落的他，從來沒有因為姐姐忘記他就也選擇不認識他這個人。
很多時候，傅如晦更像是在代替姐姐，將他渴望的那份親情轉達過來。
楚桾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怨恨傅如晦嗎？
如果這麽多世界裏，沒有傅如晦，在一個沒有人記得自己的世界，他真的能堅持下來嗎？
楚桾捂住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心頭有種膨脹得快要炸開的感覺。
“你找她做什麽？”楚桾聲音沙啞地問。
傅如晦終於知道了楚榕在哪，肩膀肉眼可見地微微一松，“難怪我昨天讓孔颯去你公寓那邊送東西沒人。我現在過去。”
楚桾道：“我也要去。”
傅如晦沒拒絕，“跟上吧。”
是該帶上楚桾。
“你姐姐現在認得你了？”
兩人車在路上，楚桾坐在後座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就是不想和傅如晦說話。他剛剛服軟告訴傅如晦楚榕在哪裏就已經是極限了，要和傅如晦閑聊，楚桾還做不到。
傅如晦好像是專門不讓他如意似的，明明不可能是看不懂眼色的人，楚桾發現，自己明顯拒絕溝通的模樣被傅如晦無視了。
“嗯。”楚桾喉嚨裏發出一個淡淡的音節，不想多說一個字。
傅如晦似乎是想笑，但是因為心弦沒松下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好事。腦檢的時候，沒檢查出她記憶有什麽問題，現在自動恢覆了，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吧？”
他擔心的語氣顯而易見，楚桾只覺得煩躁，他姐恢覆記憶怎麽就一定是因為受刺激了？難道他還會刺激他姐嗎？
“離婚的時候受的刺激吧，”楚桾諷刺地說，“我大哥說得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楚桾罵人真是缺根筋，一句話不僅罵了自己，還罵了楚楓。
傅如晦搖了搖頭，有些好笑，但是已經習慣了楚桾這副樣子，他沒有生氣，只是道：“離婚的事你姐姐沒告訴你嗎？只是演戲。”
楚桾當然不相信，昨天姐姐確實是說只是做做樣子給04看，但是楚桾覺得那只是姐姐留給傅如晦的面子而已，再說他心底裏並不希望兩人是假離婚，所以楚桾道：“我姐當然沒說啊，那只是你一廂情願吧。”
傅如晦笑了，“離婚協議已經被我撕掉了。”
楚桾橫眉豎眼道：“你們沒領離婚證？”
傅如晦沒說話，一個後視鏡裏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
楚桾只能相信這是真的，他怒道：“你出軌還不同意離婚，你怎麽那麽無恥？”楚桾本來是不知道這回事的，他也是昨晚上看了手機才知道，傅如晦和別人傳出了緋聞。
那個人楚桾認識，是和04一夥的。
傅如晦和04的人攪在一起，他並不意外，因為楚桾早就知道那個叫做郝寒雲的女人一直在蓄意接近傅如晦，看不出來是真的喜歡傅如晦，但楚桾能看出來那個女人對姐姐有很強的敵意。
不是為了一個男人，似乎只是想得到姐姐擁有的東西。
楚桾一直在默默關註，郝寒雲一次也沒有成功。
這次，已經是郝寒雲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傅如晦會不會被搶走楚桾無所謂，他只要他姐開心就好。
傅如晦不需要看就知道楚桾心裏在想什麽，他慢悠悠道：“小桾，你覺得榕榕不和我在一起就會開心嗎？我一直以為你很了解你姐姐的。”
楚桾瞪著傅如晦的後腦勺，“你什麽意思？我當然了解我姐。”他不但了解他姐姐，他還知道哥哥一直不讚同傅如晦和姐姐的事，哥哥說傅如晦一看就不是個能靠得住的人，身上沒點血性，這種男的心機深，姐姐肯定會被吃得死死的。
作為哥哥的小迷弟，楚桾一直將哥哥的話奉為圭臬、深信不疑。
傅如晦輕笑，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你知道蘇影也是誰嗎？”
楚桾瞬間警惕，“不知道，蘇影也是誰？”傅如晦難道知道大哥他……
“蘇影也是楚楓。”傅如晦直接了當地說，他像是個毫不吝嗇的大哥哥，將一份能哄楚桾開心的禮物呈到他面前，“他是你的大哥。”
竟然真的知道！楚桾手指捏緊褲子上的布料，傅如晦說這個幹什麽，“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楚桾的破綻太明顯，換做以前，聽到大哥的消息，不論真假，楚桾肯定恨不得跳車去找蘇影也，但是現在不但不激動，反而還質疑傅如晦。
楚桾不可能會放過任何一條與楚楓有關的信息，即便多麽的天方夜譚，他也會去驗證真假。
傅如晦沒有理會楚桾拙劣的演技，自顧自地道：“大哥早就同意我和你姐姐的事了，他難道沒有和你講嗎？”
“你胡說！”楚桾可沒看出來大哥哪裏松口了，這一定是傅如晦編出來的借口，只是為了騙他也妥協罷了，他才不會相信。
傅如晦倒是沒有強求楚桾相信，他只是道：“小桾啊，相信我，不要幫著任何一個妄圖把你姐姐從我身邊奪走的人——就算是袖手旁觀也不行。”
楚桾早知道傅如晦這人有時候很會讀別人的心思，可是沒想到他還能想到這麽深的層次去？傅如晦知道他剛剛心裏想了郝寒雲嗎，傅如晦現在說的這個人是郝寒雲嗎？
傅如晦難道真的沒有出軌？這一點其實楚桾也不太相信，傅如晦有多喜歡他姐，楚桾還是知道的，緋聞說不準是P出來的視頻。
可傅如晦怎麽會知道郝寒雲的目的是這個，想要攀上傅如晦這根高枝的人不少，傅如晦也好，楚家人也好，沒有誰會把那些人放在眼裏。楚桾也是因為經歷了那麽多世界知道郝寒雲和04關系匪淺、每次目的還那麽明確才確定這個人和傅如晦招惹的其他人不一樣的，可是傅如晦又是怎麽發現的？
傅如晦不可能也和他一樣，擁有每一個世界的記憶吧？
這麽一想也說得過去，不然傅如晦怎麽會記得他的？姐姐都不記得他了。
楚桾狐疑地看了傅如晦很久，“你記得上一輩子的事？”
這下輪到傅如晦驚訝了，他失語了兩秒，而後坦蕩道：“是。”
要不是還在車廂裏，楚桾都要直接站起來，他驚怒交加道：“什麽？你說清楚！”
“我重生了。”
傅如晦道。
楚榕和楚楓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醫院，兩人一直在避免和傅04的對話，因為楚楓總是會忍不住動手，楚榕怕他吃虧，所以直接杜絕大哥和傅04交流的機會。
傅04似乎也沒有打算講話，他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醞釀什麽壞主意。不管他想幹什麽，他現在還掌握在楚榕和楚楓手裏，暫時什麽也幹不成，楚榕樂得清凈，沒有04的幹擾，開車也開得輕松些。
快到醫院了，楚榕的速度不免慢下來，就在這個時候，04說話了：“你們就那麽確定楚桾人在醫院？”
楚楓一個拳頭砸下來，“閉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04堅硬的腦殼適應力更強了，楚楓只覺得自己這麽狠狠一擊下去，竟然恍惚間聽到了輕輕的一聲‘咣啷’。
“楚小姐，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那麽多人是通過和我交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你肯定也知道你的弟弟一直都想和我交易吧？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一直沒有和他做交易麽？”
楚楓見狀又要打，楚榕道：“好奇，你要說嗎？”
“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們楚家人的直白。”傅04哈哈笑了兩聲，“一脈相承地討人喜歡。”
楚榕沒理會傅04假的不能再假的恭維：“看來你想說。”
“楚小姐都這麽真誠，我哪裏還有不說的道理？”傅04被楚楓鉗制著，兩只胳膊是動不了，可是這也不影響他一個靈活的腦袋用來耍帥，“因為楚桾遲早會死，這個世界裏，結局註定死亡的人根本就沒有能利用的能量。哪怕是個配角，都能有二兩蚊子肉，可活不到最後的人，哪怕是男二號，也沒有能和我交易的條件呢。”
“楚小姐，這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們全家都是世界的炮灰，沒有一個人——”
“能、活、到、大、結、局、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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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桾從昏迷中醒來, 還有些神志不清，當他的視線裏出現一張不太想見到的的臉時，楚桾瞬間就清醒過來了。
他下意識地撐著身體坐起來, 手腕傳來的觸感提醒著他自己正被綁著，楚桾掙了兩下, 沒掙脫，他懵了懵, 怒視面前的男人，“傅如晦, 你搞什麽鬼？”
他對面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終於動了, 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無奈。
“這話應該我問你。”傅如晦食指在太陽穴敲了敲，另一只手松松地拎著手機，“為什麽在這裏？你姐呢？”
他和楚榕分開的時候, 知道是楚桾把楚榕給帶走了。好久沒有收到楚榕的回信, 傅如晦出門剛打算去找機會見一面, 結果車還沒開出別墅, 就被橫在他大門邊的躺在帶輪床上的楚桾給止住了腳步。
楚桾失去了意識, 傅如晦一時間也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先將楚桾帶回來。
再者，他這麽不明不白地出現在這裏，傅如晦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你怎麽沒和你姐姐在一起？”傅如晦問。
楚桾剛要自然而然地回答傅如晦的問題，腦海卻一瞬空白，他竟然沒法回答上傅如晦的問題。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楚桾的記憶只到昨天晚上，他剛走出病房，為了避開陌生人, 特意選擇走樓梯……
再之後, 楚桾就斷片了。
醒過來, 楚桾就在這裏。
所以，他為什麽會在傅如晦這兒？他姐和他哥呢？
“先給我松開。”楚桾皺起眉，揚了揚受到束縛的胳膊，上面綁著一圈矽膠軟繩，得用剪刀。
傅如晦給他打開，“你姐呢？你能聯系到嗎？”
楚桾揉著自己的手腕，嗤嗤道：“關你什麽事，你和我姐已經離婚了。”
“楚桾。”傅如晦聲音微沈，始終溫柔包容的臉晴轉多雲，“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我們以後再說，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聯系不上你姐姐了，你試一下自己還能不能聯系到，或者你跟我說昨天她在哪裏落的腳。”
傅如晦難得對楚桾這種嚴肅的表情，——是的，盡管語氣依舊算得上是溫和的，但是這已經是楚桾認識傅如晦這麽多年來，見過他最嚴肅的神色了。
因為自己是楚榕的弟弟，所以不管他對傅如晦的意見有多大，平時擺多臭的臉，傅如晦也從來沒有對自己不禮貌或是稱得上是冒犯的舉動產生過一絲一毫的不高興。
現在傅如晦只是稍稍冷了點，楚桾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有些憤然，傅如晦憑什麽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如果不是傅如晦，他哥哥和姐姐怎麽會鬧那麽大的矛盾，他們家怎麽會經歷那麽久的冷戰；要不是傅如晦不負責任地在國外做生意，他就不會在十六歲的年紀先後失去哥哥和姐姐了。
傅如晦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造成他的家支離破碎的元兇，他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和他大呼小叫的？
楚桾瞪大眼睛兇狠地剜了傅如晦一眼，像是和他有血海深仇一般，他本想沖傅如晦狠狠地罵幾句臟話，可是嘴巴張到一半，楚桾的話說不出口了。
傅如晦總是布滿調侃和戲謔的眼睛現在只有一覽無餘的深沈，以楚桾對傅如晦的理解，還不能看出他的目光裏隱藏了怎樣的意思，他只是單純直白地看出了一絲絲恐慌和緊張。
楚桾從傅如晦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
他嘴唇幾番蠕動，傅如晦也會害怕？
“小桾。”傅如晦像楚榕一樣叫楚桾的名字，“先聽我一次話，好嗎？”
誠實地說，傅如晦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麽傷害楚榕的事，至少這一輩子是這樣的。楚桾看著傅如晦的眼睛，驟然發現，這一輩子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楚桾早就在第二個世界就發現只有自己一直擁有從前的記憶，或許是因為只有他才是在楚楓楚榕去世後世界上最傷心的人，故而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忘記。
可是傅如晦不一樣，他沒有了姐姐，也沒有了記憶，他在一次又一次嶄新的輪回中洗去痛苦的記憶，毫無芥蒂地接受新生活。
楚桾不知道這對傅如晦而言是福還是禍，但是換做他，一定是不願意忘掉姐姐和哥哥，即使是讓他痛苦的記憶，楚桾也要牢牢地印在腦海裏。
他一直在心底裏輕嘲著傅如晦，就算活下來了怎麽樣，就算忘記了那些事又怎樣，姐姐是覆活了，可是不代表傅如晦就能擺脫身上的枷鎖，他就是因為對姐姐的愛不夠深，所以才能輕易忘記一切。
——世界上最愛姐姐的人是他和哥哥，假如哥哥還在，必然也會像他一樣。
即使楚桾活在痛苦的回憶裏，也感到慶幸。
為自己擁有別人所沒有的記憶而慶幸。
姐姐的覆活並不能使得楚桾的痛苦減輕，為什麽呢？因為楚桾一次又一次見證著世界崩塌與重建，有的世界裏，姐姐會再次死去，但一定會在下一個世界活過來。
楚桾明白了，或許姐姐不會一直活著，他開始懷疑自己其實是活在夢裏，所以死亡與新生才會轉化的那麽快。楚桾得到這樣的猜測後，曾經想要直接用死亡結束自己的夢境，回到現實生活——現實生活裏的哥哥和姐姐一定還好好的呢，這肯定是因為自己小時候被哥哥姐姐欺負狠了做的一個讓哥哥姐姐消失的夢，他不想繼續做這個夢了。
只要哥哥和姐姐都在，他一直被欺負也很好。
楚桾興奮地拿著過量的藥物結束自己的生命，卻在醫院刺眼的手術燈光中醒來。
他失敗了。
楚桾妄圖用哥哥離開世界的方式來結束自己，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又一次被人救了。
是傅如晦救的。
傅如晦很輕易地看出了他想幹什麽，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帶著他去傅家看了姐姐。
楚桾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楚榕，看著看著他就淚眼模糊了。
這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但是如果身邊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呢？
是不是他太想念哥哥姐姐了，在這個沒有哥哥、姐姐忘記自己的世界裏活不下去，才產生了那麽極端的想法，假如他真的在川流不息的路面結束自己，或許得到的不是回到現實世界裏，而是永遠地離開世界。
哥哥走了，他如果走了，就只剩下姐姐一個人了。
姐姐不記得自己，楚桾卻不舍得她。
在解脫和繼續痛苦之間，楚桾選擇了在痛苦中茍且，並逐漸麻木。
“我姐在第三醫院。”
經歷過的那些世界一幕幕劃過楚桾的心頭，他沒法真正遷怒一個一直關心照顧自己的傅如晦。
在那些世界裏，姐姐忘了他，可是傅如晦一直記得。傅如晦一次次帶著他去看楚榕，耐心安慰失落的他，從來沒有因為姐姐忘記他就也選擇不認識他這個人。
很多時候，傅如晦更像是在代替姐姐，將他渴望的那份親情轉達過來。
楚桾捫心自問，自己真的怨恨傅如晦嗎？
如果這麽多世界裏，沒有傅如晦，在一個沒有人記得自己的世界，他真的能堅持下來嗎？
楚桾捂住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心頭有種膨脹得快要炸開的感覺。
“你找她做什麽？”楚桾聲音沙啞地問。
傅如晦終於知道了楚榕在哪，肩膀肉眼可見地微微一松，“難怪我昨天讓孔颯去你公寓那邊送東西沒人。我現在過去。”
楚桾道：“我也要去。”
傅如晦沒拒絕，“跟上吧。”
是該帶上楚桾。
“你姐姐現在認得你了？”
兩人車在路上，楚桾坐在後座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就是不想和傅如晦說話。他剛剛服軟告訴傅如晦楚榕在哪裏就已經是極限了，要和傅如晦閑聊，楚桾還做不到。
傅如晦好像是專門不讓他如意似的，明明不可能是看不懂眼色的人，楚桾發現，自己明顯拒絕溝通的模樣被傅如晦無視了。
“嗯。”楚桾喉嚨裏發出一個淡淡的音節，不想多說一個字。
傅如晦似乎是想笑，但是因為心弦沒松下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好事。腦檢的時候，沒檢查出她記憶有什麽問題，現在自動恢覆了，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吧？”
他擔心的語氣顯而易見，楚桾只覺得煩躁，他姐恢覆記憶怎麽就一定是因為受刺激了？難道他還會刺激他姐嗎？
“離婚的時候受的刺激吧，”楚桾諷刺地說，“我大哥說得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楚桾罵人真是缺根筋，一句話不僅罵了自己，還罵了楚楓。
傅如晦搖了搖頭，有些好笑，但是已經習慣了楚桾這副樣子，他沒有生氣，只是道：“離婚的事你姐姐沒告訴你嗎？只是演戲。”
楚桾當然不相信，昨天姐姐確實是說只是做做樣子給04看，但是楚桾覺得那只是姐姐留給傅如晦的面子而已，再說他心底裏並不希望兩人是假離婚，所以楚桾道：“我姐當然沒說啊，那只是你一廂情願吧。”
傅如晦笑了，“離婚協議已經被我撕掉了。”
楚桾橫眉豎眼道：“你們沒領離婚證？”
傅如晦沒說話，一個後視鏡裏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
楚桾只能相信這是真的，他怒道：“你出軌還不同意離婚，你怎麽那麽無恥？”楚桾本來是不知道這回事的，他也是昨晚上看了手機才知道，傅如晦和別人傳出了緋聞。
那個人楚桾認識，是和04一夥的。
傅如晦和04的人攪在一起，他並不意外，因為楚桾早就知道那個叫做郝寒雲的女人一直在蓄意接近傅如晦，看不出來是真的喜歡傅如晦，但楚桾能看出來那個女人對姐姐有很強的敵意。
不是為了一個男人，似乎只是想得到姐姐擁有的東西。
楚桾一直在默默關註，郝寒雲一次也沒有成功。
這次，已經是郝寒雲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傅如晦會不會被搶走楚桾無所謂，他只要他姐開心就好。
傅如晦不需要看就知道楚桾心裏在想什麽，他慢悠悠道：“小桾，你覺得榕榕不和我在一起就會開心嗎？我一直以為你很了解你姐姐的。”
楚桾瞪著傅如晦的後腦勺，“你什麽意思？我當然了解我姐。”他不但了解他姐姐，他還知道哥哥一直不讚同傅如晦和姐姐的事，哥哥說傅如晦一看就不是個能靠得住的人，身上沒點血性，這種男的心機深，姐姐肯定會被吃得死死的。
作為哥哥的小迷弟，楚桾一直將哥哥的話奉為圭臬、深信不疑。
傅如晦輕笑，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一句：“你知道蘇影也是誰嗎？”
楚桾瞬間警惕，“不知道，蘇影也是誰？”傅如晦難道知道大哥他……
“蘇影也是楚楓。”傅如晦直接了當地說，他像是個毫不吝嗇的大哥哥，將一份能哄楚桾開心的禮物呈到他面前，“他是你的大哥。”
竟然真的知道！楚桾手指捏緊褲子上的布料，傅如晦說這個幹什麽，“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楚桾的破綻太明顯，換做以前，聽到大哥的消息，不論真假，楚桾肯定恨不得跳車去找蘇影也，但是現在不但不激動，反而還質疑傅如晦。
楚桾不可能會放過任何一條與楚楓有關的信息，即便多麽的天方夜譚，他也會去驗證真假。
傅如晦沒有理會楚桾拙劣的演技，自顧自地道：“大哥早就同意我和你姐姐的事了，他難道沒有和你講嗎？”
“你胡說！”楚桾可沒看出來大哥哪裏松口了，這一定是傅如晦編出來的借口，只是為了騙他也妥協罷了，他才不會相信。
傅如晦倒是沒有強求楚桾相信，他只是道：“小桾啊，相信我，不要幫著任何一個妄圖把你姐姐從我身邊奪走的人——就算是袖手旁觀也不行。”
楚桾早知道傅如晦這人有時候很會讀別人的心思，可是沒想到他還能想到這麽深的層次去？傅如晦知道他剛剛心裏想了郝寒雲嗎，傅如晦現在說的這個人是郝寒雲嗎？
傅如晦難道真的沒有出軌？這一點其實楚桾也不太相信，傅如晦有多喜歡他姐，楚桾還是知道的，緋聞說不準是P出來的視頻。
可傅如晦怎麽會知道郝寒雲的目的是這個，想要攀上傅如晦這根高枝的人不少，傅如晦也好，楚家人也好，沒有誰會把那些人放在眼裏。楚桾也是因為經歷了那麽多世界知道郝寒雲和04關系匪淺、每次目的還那麽明確才確定這個人和傅如晦招惹的其他人不一樣的，可是傅如晦又是怎麽發現的？
傅如晦不可能也和他一樣，擁有每一個世界的記憶吧？
這麽一想也說得過去，不然傅如晦怎麽會記得他的？姐姐都不記得他了。
楚桾狐疑地看了傅如晦很久，“你記得上一輩子的事？”
這下輪到傅如晦驚訝了，他失語了兩秒，而後坦蕩道：“是。”
要不是還在車廂裏，楚桾都要直接站起來，他驚怒交加道：“什麽？你說清楚！”
“我重生了。”
傅如晦道。
楚榕和楚楓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醫院，兩人一直在避免和傅04的對話，因為楚楓總是會忍不住動手，楚榕怕他吃虧，所以直接杜絕大哥和傅04交流的機會。
傅04似乎也沒有打算講話，他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醞釀什麽壞主意。不管他想幹什麽，他現在還掌握在楚榕和楚楓手裏，暫時什麽也幹不成，楚榕樂得清凈，沒有04的幹擾，開車也開得輕松些。
快到醫院了，楚榕的速度不免慢下來，就在這個時候，04說話了：“你們就那麽確定楚桾人在醫院？”
楚楓一個拳頭砸下來，“閉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04堅硬的腦殼適應力更強了，楚楓只覺得自己這麽狠狠一擊下去，竟然恍惚間聽到了輕輕的一聲‘咣啷’。
“楚小姐，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那麽多人是通過和我交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你肯定也知道你的弟弟一直都想和我交易吧？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一直沒有和他做交易麽？”
楚楓見狀又要打，楚榕道：“好奇，你要說嗎？”
“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們楚家人的直白。”傅04哈哈笑了兩聲，“一脈相承地討人喜歡。”
楚榕沒理會傅04假的不能再假的恭維：“看來你想說。”
“楚小姐都這麽真誠，我哪裏還有不說的道理？”傅04被楚楓鉗制著，兩只胳膊是動不了，可是這也不影響他一個靈活的腦袋用來耍帥，“因為楚桾遲早會死，這個世界裏，結局註定死亡的人根本就沒有能利用的能量。哪怕是個配角，都能有二兩蚊子肉，可活不到最後的人，哪怕是男二號，也沒有能和我交易的條件呢。”
“楚小姐，這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們全家都是世界的炮灰，沒有一個人——”
“能、活、到、大、結、局、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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